第329集：账房里的新墨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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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nbsp笔尖落在宣纸的刹那，松烟味突然变得鲜活。苏明远写得极慢，笔画间的留白处，仿佛能看见爷爷的手指悬在纸上，教他34;苏34;字的起笔要藏锋，34;记34;字的最后一笔要带钩，像船锚落进水里，得抓牢了才稳当。

    nbsp老周蹲在一旁数算盘珠，算珠碰撞的脆响里，他听见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。那声音比钢笔声慢了许多，却带着股韧劲，像初春时冰面开裂，每一声都牵着底下的活水。

    nbsp34;东家，洋行的人晌午就到。34;他抬头看了眼日头，窗台上的西洋墨水正顺着瓶底往下渗，在木头上积成小小的蓝斑，34;这墨干得慢，怕是赶不及;

    nbsp34;赶得及。34;苏明远的笔顿在34;约34;字的竖钩处，墨汁在纸上晕开个小点儿，像滴在宣纸上的泪，34;爷爷当年跟俄国人签茶叶契约，磨墨就磨了一个时辰。俄国人急得拍桌子，他说急什么，字落纸上，要管一辈子呢。34;

    nbsp老周没再说话。他望着宣纸上渐渐成形的字迹，忽然发现那些笔画里藏着些熟悉的影子——34;明34;字的横画微微上翘，像爷爷总爱叼着的烟袋锅；34;远34;字的走之底拖得很长，像当年商队走在戈壁上的脚印。

    nbsp墨香漫出账房时，巷口传来洋行马车的铜铃声。苏明远放下笔，宣纸上的字迹还泛着水光，在风里轻轻颤动。他取过镇纸压在边角，那是块青石雕的鲤鱼，鱼眼处的绿锈是爷爷用指腹磨亮的。

    nbsp34;让他们在客厅等。34;他用棉纸吸干砚台里剩下的墨汁，动作轻得像在给熟睡的婴儿盖被，34;等墨干透了，再请进来。34;

    nbsp老周应声出去时，看见西厢房的墙角立着个新做的木架，上面摆着十几个西洋墨水瓶，标签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可他鼻子里钻进的，始终是账房里飘来的松烟味，那气味缠着他的脚脖子，像小时候爷爷牵着他走过青石板路时，手掌传来的温度。

    nbsp苏明远坐在太师椅上，看着宣纸上慢慢变深的字迹。阳光从窗棂斜切进来，在墨痕边缘镶上金边，那些尚未干透的地方，仿佛有细小的光在流动，像爷爷藏在皱纹里的笑。

    nbsp他想起十年前爷爷弥留之际，攥着他的手放在墨锭上。那时爷爷已经说不出话，指腹在34;守拙34;二字上反复摩挲，直到体温凉透。后来他才明白，爷爷不是在教他认这两个字，是在教他，有些东西得慢慢磨，就像这墨，磨得越久，字里的骨头越硬。

    nbsp账房外传来老周和洋行经理的说话声，夹杂着钢笔敲击桌面的脆响。苏明远拿起那张干透的契约，墨香里的松烟味突然变得很沉，像压在船底的石碇。他指尖抚过纸页，那些笔画凹凸的触感里，藏着三十年的月光，五十年的风雨，还有爷爷没说出口的话——字落纸上，就是一辈子的念想，急不得，也假不得。

    nbsp木匣合上时，铜锁扣发出声轻响。苏明远把契约放进锦盒，看见老周端着西洋墨水走进来，瓶身上的外文标签在阴影里褪了色。他忽然想起爷爷说过，好墨得配好纸，好字得配真心，就像苏记的生意，走得再远，根总在这方砚台里，在这磨了一辈子的时光里。

    喜欢。

第329集：账房里的新墨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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